南枝信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因为我喜欢你。

【旭润】不得安宁(一)

#‘上万年的单相思’未果之后,‘不爱了’的旭凤回到过去遇见太湖小鲤鱼,挣扎半天后被迫承认爱情还能再抢救一下的故事。

#二凤:我!旭凤!就是死!就是秃!就是从临渊台上跳下去!也不会再喜欢那什么润玉一尾巴尖儿!

#旭·暴躁到原地爆炸烧焦·但再暴躁也是一哄就好·凤vs润·病娇到又病又娇·一边凶你一边哭唧唧·玉

#双向的‘我爱你但就不告诉你+你不爱我你说爱我也是在骗我!’


背景:

    天魔大战,旭凤自愿死于润玉剑下被润玉捅了,本就求不得想一起去死的润玉疯了,好不容易用禁术把旭凤救回来,患得患失的润玉把旭凤囚禁起来再不能离开他。

    旭凤不知道他哥拼着半条命才把他救回来,觉得自己都用命赎罪死在润玉手里了,润玉不光还恨他而且还百般羞辱于他,多大仇啊!太过分了!然后旭凤单方面表示不想和润玉玩耍了。



1.

    璇玑宫。

    旭凤慵懒地半倚在榻上,凤目半合,摊着手臂漫不经心地隔窗逗弄着檐下的一只小麻雀。

    他只着中衣,久不见阳光的肌肤被如墨衣襟衬着更加白皙,旭凤瞅着窗檐冲他摇首摆尾的小麻雀,许久方才难讨好地轻哼一声。

    半晌,旭凤屈尊降贵地稍稍摆正姿势,一腿曲着,胳膊放在膝上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发出一声清悦悠长的凤鸣。

    小麻雀惊喜地发出一声短促尖细的鸣叫,旭凤一面咋舌一面嫌弃地掏掏耳朵。

    雀鸟也不气馁,继续扑闪着翅膀兢兢业业地继续完成初春的第一支‘求偶舞’。

    旭凤像是终于被这锲而不舍的小鸟儿逗乐了,微曲手肘缓缓伸直,试探性地向雀鸟伸去,就在要伸出阴影时却停滞在了某段虚空之中。

    雀鸟傻兮兮地歪歪小脑袋,像是不明白旭凤怎么不来摸摸它了。

    旭凤僵在原地,原本惬意迷离的眸光一点一点黑沉冷淡下去,他食指和中指一并一弹,本无一物的虚空骤然掀起一波涟漪荡漾,结界悄无声息地出现,又随着这股空间波动静静消失。

    但旭凤知道它从未消失,而是跟个‘蛋’一般密实坚固的把他囚在璇玑宫。

    而那尾可恶的龙就跟有强迫症似的,恨不得一天检查加固三千遍这个‘蛋’。

    旭凤恨得咬牙切齿,久违升起的一丁点逗鸟兴致忽地一下荡然无存。

    “滚远点。”旭凤焦躁地冲雀鸟嚷,皱紧眉头和刚才的闲适温暖的样子判若两人。

    雀鸟茫茫然地鸣叫两声,拍拍翅膀飞至半空。

    就在旭凤以为吓退了它时,只见那小小一团的鸟儿在空中徘徊了两下后一个猛子扎下来,咚咚地撞着无形的结界。

    旭凤看的一愣。

    结界并没有伤害它,但鸟儿还是撞得有些昏头转向,在空中像喝醉了酒一般晕晕乎乎转了几个圈圈才勉强找回平衡。

    “不知所谓。”旭凤静静地看着在他眼前,接二连三把自己撞得七荤八素的小麻雀,“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在别人眼里就跟个傻子似的。”

    又撞了几下未果后,雀鸟沮丧地鸣叫一声,耷拉着脑袋立回窗檐,却也还是不肯走,执着地睁着豆豆眼看着旭凤。

    不知过了多久,旭凤动了。

    旭凤搭在窗台上的手臂无声无息地悄然抬起,鎏金色的精纯灵力催起,灵力在旭凤指尖飞舞游走,霎时怒放出丛丛簇簇绚丽夺目的凤凰花。

    手臂伸至无可再伸,凤凰花却还在不断地抽枝、吐芽、绽放,花枝在结界处停滞了一瞬,旭凤冷笑一声。

    随着这声轻慢的笑声,花枝恣意绚烂地穿过结界。

    小麻雀欣喜地在半空盘旋几圈,停息在凤凰花枝上叽叽喳喳地蹦跳着。

    “勇敢的小家伙。”旭凤唇边漾出一抹笑意,眼波明亮似水,“这是奖励。”

    雀鸟小心翼翼地啄起开得最艳的一朵凤凰花,最后蹭了蹭花枝才向天空飞去。

    旭凤撑着下巴幽幽地看着这一花一鸟消失在天际,久久没有回神。


    喧嚣之后沉甸甸的寂静,这是千年以来旭凤生活的常态。

    旭凤缓缓把手伸回来,不知何时他的脸色已经变为不自然的苍白,汗珠自额角向面颊一路滑,沿着下颌游走然后滚落,落在金色的锁链上溅出一朵精致的花。

    润玉将他的双腿用锁链锁在床边,昔日鲜衣烈烈的炽焰战神现在只能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般终日拘于床榻之上。

    锁链很短,旭凤甚至不能直起身体,想要移动……

    “跪着啊或者,”润玉唇角勾起,“爬过去。”

    ‘太恶劣了!’旭凤满腔愤懑。

    不过锁链的作用仅仅是限制了他的行动,或者是为了羞辱他,旭凤想。

    真正让他难受的是脖子上的‘圈’,旭凤脖子上的这个缚神环用润玉的一口心头血铸成,六界之内唯有润玉一人能解。

    就是此环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汲取着旭凤的灵力,让他只能跟个废物一样任人鱼肉。

    像现在,旭凤不过使出幻化花朵这样的小法诀,就引得束住他的缚神环一阵一阵反噬,旭凤没掀开衣服看,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糟糕透了。

    暗色的衣襟之下隐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银色的符文悄无声息地从旭凤的脖子向外蔓延,所到之处皮开肉绽。

    ‘这是一个警告。’旭凤想,是缚神环、是润玉在警告他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而旭凤最讨厌别人警告他。

    只是一个拈花的小法诀就是刮骨级别的痛,旭凤琢磨着,要使出能一招灭了润玉的法诀得有多痛。

    记得荼姚以前和他说,她这辈子最痛的时候是生他的时候。

    ‘要想法灭了润玉,得先生十个孩子。’凤凰在心底碎碎念。

    忍着这股蚀骨磨人的痛意,旭凤表面上在看手中的凤凰花,其实内心在胡思乱想地转移注意力。

    ‘操,疼死老子了。’旭凤面无表情地默默抱怨,他天生反骨性子桀骜难驯,越疼他偏越不放手,甚至还非要摆出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

    前火神殿下兼魔尊陛下半敞着衣衫哼着小曲,只手指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难耐地揪着被子。



2.

    润玉带着一身疲惫回到璇玑宫,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旭凤浑身是血也不顾,还偏要痴痴地看着那朵凤凰花。

    润玉只觉得心都凉了。

    人生八苦,最苦约莫就是这求而不得。

    润玉本觉得自己要的不多,一开始他想着要是能光明正大的对旭凤好,就够了……

    够了吗?不够的,他又想,不单要能对旭凤好,要是能旭凤要什么自己都能给,才够……

    够么?还是不够,他又想,旭凤要是也能对他好就好了……

    能对他最好就好了……

    能只对他好……

    不,能只看着他就好了,只爱他,不不不只是爱,最恨的人也得是他,爱他恨他,这世间上最铭心刻骨最执念难求的情感,都得是对他!

    到了如今,连润玉自己都知道自己贪心了,他要求的本就是这世上最最难求的事,偏偏他求的还是这世上最最难求的人。

    凤凰是世间最忠诚坚贞的鸟儿,润玉有多爱他的忠贞就有多恨!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的所念至始至终都将是妄念!那只凤鸟至始至终忠诚坚贞所求所念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留得旭凤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

    他挚爱的凤凰,他亲手折断了他的羽翼,是因为如果他飞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他所能做的,唯有把他一直握在手里。


    等旭凤回过神来,偏头看他,就看见夜幕之下那人似披星戴月一般匆匆而来,手撑着门橼一双星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旭凤下意识地断了灵力,眼前的凤凰花像水墨画一般氤氲着隐了去。

    并不是怕了他,旭凤想,好吧其实也算是怕了他。

    不知为何,旭凤总觉得被润玉看见这样自己和自己较劲的样子太逊了,他不怕痛不怕死,也不怕润玉发脾气,但他就是怕润玉觉得他逊,虽然旭凤觉得这样的自己更逊了。

    在灵力断掉之后,旭凤衣领之下银色的符咒渐渐褪去,完全褪去之后缚神环闪了一下,取而代之地是治愈术特有的葱青色灵力,一寸一寸地修复着旭凤血肉模糊的伤口。

    旭凤知道这是润玉大棒加蜜饯的风雷手段,但痛意被缓解旭凤还是忍不住悄然松了一口气,被蹂躏半天了的被角没了动静。

    ‘太逊了!’旭凤愤愤然地唾弃自己。

    润玉无声无息地立在床边,他面若冰雪,乌黑的眼眸飘似的望向旭凤,“要做么?”

    旭凤凝视着他,凝视着他眼尾的那抹殷红,曾几何时,那是开在旭凤悸动心湖之畔的一株桃花,美得犹如绵绵情意泛上面颊的红尘人间。

    现在呢?旭凤嗤笑一声,“做!”

    现在桃花已死。

    润玉跨坐在旭凤身上,有些僵硬地微微垂首,“……别看我。”

    旭凤感受到自己的锁骨上温温热热满是润玉的呼吸,他侧开脸,“就没看你。”

    指尖不禁在被子上绕着圈,半晌又焦躁地挠了几下。


    一晌贪欢之后,润玉背对着旭凤把自己微微蜷起,“离我远点。”润玉冷淡地说。

    ‘见鬼的我能去哪!’旭凤恼怒地扯扯锁链,把它调整到稍微舒适的地方,‘去床底下么!你想都别想!’

    用完就扔,旭凤已经习惯润玉哪天太冷了不想一个人睡,就会来找他给他暖暖床什么的。

    ‘你对锦觅也这样么!’瞪着眼前弓着身子无声拒绝的润玉,旭凤郁郁地想,‘不会……你在她面前殷勤得不行。’

    旭凤不无恶意地用了‘殷勤’这个词,其实他打心底觉得这个词配不上他光风霁月的兄长。

    润玉对锦觅一向是不同的,就算是闹得最僵的时候,锦觅一气之下把润玉的逆鳞扔掉的时候,他对她都是极尽温和的,‘觅儿……觅儿……’叫的多亲热。

    旭凤有一次在润玉共赴云雨时,故意在润玉耳边温柔地唤了一声‘觅儿。’

    尽管旭凤从未如此唤过锦觅,摆明了是在故意激怒润玉,但润玉还是被气红了眼,当时就一巴掌狠狠打在旭凤脸上,旭凤忍着满嘴血腥止不住地笑。

    你看你从不舍得凶你心爱之人,锦觅指着你鼻子骂你,你能如何?你只能手足无措、你只能抱她哄她哀求她。

    可锦觅不爱你,从未爱过你。

    不过我也是个坏的,旭凤想,他还记得自己得知锦觅把润玉的逆鳞扔回去的时候,他还笑呢。

    他笑润玉傻,笑润玉爱得狼狈,爱得毫无尊严。

    旭凤半开玩笑地对锦觅说:“坚持住,千万别爱上他,不然你看我现在的下场。”

    他撒谎了,他知道锦觅如果愿意爱润玉,润玉一定会把她宠上天的!

    可他不乐意,他嫉妒。

    锦觅思索着摇头:“不,我不会爱上他的。”

    “你确定?”旭凤目光尖锐地看着锦觅,虽然他知道锦觅绝不会骗他。

    可真的有人能拒绝润玉么?旭凤巴巴瞅着锦觅像盯着一个修炼成精的老妖怪。

    快说你是何方妖孽!

    “他的爱意……”老妖孽锦觅有些犹豫,“我、我不知道。你觉得他真的爱我么?”

    旭凤诧异地看着锦觅,有点被气笑了,不是气锦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谁。

    ‘真的好不公平……’旭凤喃喃道。

    所以啊,其实没什么冷淡的,他只是不乐意对你暖。

    旭凤觉得自己变了,曾几何时他从不知“嫉妒”为何物,这种丑陋的东西,他从来没有。

    他得不到的东西极少,即使有,他也能坦坦荡荡的放手,说到底他还是傲,他不稀罕啊。

    荣华富贵他不稀罕,王侯将相他不稀罕,太微荼姚苦求一生的帝位皇权,他还真不怎么稀罕,洗干净捧到他面前,他都不一定看上一眼。

    难怪当年彦佑像看怪物一样地看旭凤说:“你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太微荼姚生得出你?”

    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人太傲,遭雷劈。

    旭凤这辈子稀罕什么?稀罕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稀罕海清河晏政通人和,稀罕高山流水遇知音,稀罕铁马冰河入梦来,稀罕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稀罕一个润玉。

    他稀罕的东西,都是他回望此生时永不可绝的痛。

    就像现在,旭凤看着背对着他的润玉觉得有点冷了,他稀罕个拥抱。

    可润玉吝啬拥抱,吝啬拥抱他。

    润玉会向旭凤求欢,情到深处时,甚至索吻。

    但他们不会拥抱,旭凤想。



3.

    这天,旭凤久违的早起了,当然他早就过了赖床的年龄。

    ‘我就是不想每天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旭凤对自己说,所以每日清晨他都闭着眼睛装睡,只侧耳听着润玉起身梳洗的窸窣声。

    今天不同,旭凤在润玉清醒不久之后就起了。

    润玉狐疑地看着他,旭凤端正坐姿乖乖看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润玉暗想,‘可傻子都看得出他反常,如果旭凤真要偷偷做什么,那他就是个傻的。’

    润玉慢条斯理的洗漱完毕,旭凤还是静静坐那看着他,搞得淡定如天帝都有几分束手束脚。

    就在润玉慢吞吞地挪向殿门的时候,旭凤开声了。

    ‘我要给你梳头发!’旭凤这么想的,可一开口就变成了,“让我给你梳下头发吧。”

    旭凤眼巴巴地瞅着润玉。

    “现在?”润玉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懵,旭凤……梳头发?给他?

    旭凤使劲儿点头。

    “可我已经梳好了……”润玉有点犹豫。

    旭凤目光里带着几分祈求,满心满眼地写着‘求你求你!’

    “早朝就要开始了……”

    旭凤盯。

    “明天?”

    再盯。


    直到润玉被旭凤摁在镜子前面,他还是无法控制内心的诡异,一切都如此的诡异。

    朝会已经开始了,而从不迟到以身作则的天帝却在璇玑宫里,等着他弟弟给他梳头发。

    他们好像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侯,做着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而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天帝陛下此时此刻,久违的有些忐忑,流云袖下的手指不由地握成拳,他不动声色地从镜子里悄悄抬眸瞅旭凤。

    只见旭凤正全神贯注地梳着,润玉拆了玉冠之后流泄而下的乌发。

    ‘他真的在给我……梳头发?’润玉能感觉到梳子拂过他脊背时引起的些许痒意,他觉得有些坐立难安,隐于长睫之下的眸子怯怯不安地转转。

    ‘他在想什么?’润玉悲哀地想,‘锁喉?还是背后偷袭?’

    润玉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克制住心底的那一点点慢慢泛滥的窃喜。

    没等润玉那小小的喜悦生根发芽,头皮传来的一阵扯痛把他拉回现实。

    “你做什么!”润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怒视着扯到他头发的旭凤。

    “抱歉抱歉!”旭凤手忙脚乱,然后没过多久又笨手笨脚地再次扯痛了润玉。

    “咳,就是要梳紧一点,不然走着走着就散了!”旭凤尴尬地移开眼睛,躲闪润玉瞪着他的目光。

    等到旭凤再一次扯到他头发的时候,润玉终于推开旭凤,忍无可忍地说:“你弄疼我了!”

    润玉抿唇侧过身子,秋水样的眸子此时就像是快被落雨打湿了。

    旭凤就是故意戏弄他!润玉抑制不住心底一阵一阵委屈,他觉得自己刚才就跟个傻子似的被旭凤戏弄!

    润玉又不免唾弃自己,天雷加身都受了,现在却连这小小头发丝的痛意都忍不了了?

    旭凤有些无措地站在旁边,往润玉左边转了转,见润玉再次侧身之后,又挪到润玉右边。

    “对不起,”旭凤小声地说,见润玉不打算搭理他,又嘀咕道:“我第一次给人梳头发嘛……”语罢就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做了。

    殊不知这话,把润玉那几分恼火浇的一滴不剩。

    不生气了的润玉等了一会,却还不见旭凤有什么动静,不生气了的润玉快生气了。

    在润玉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只见旭凤小心地跨过被润玉放长的锁链,蹲在润玉腿边伏在润玉膝头看他。

    就在润玉愣神之际,旭凤露出一丝久违的明亮微笑,他把手心摊开伸至润玉面前,温言道:“喏,给你打一下,兄长别生凤凰气了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让润玉没能克制住狼狈。

    

    白衣小童躲在梧桐树下不理人,他一向脾气好的,这次实在被欺负狠了才委屈地蹲在一边抹眼泪。

    红衣小娃娃无措地抱着球球不敢上前,他被宠坏了,还不知道心疼人。

    纠结了一会儿,小娃娃上前去把球球努力推向那个孩子,“哥哥哥哥不生气!凤凰不抢了!给你给你!”

    那孩子还是不理他。

    小娃娃左蹦蹦右跳跳,可男孩根本不看他,他去给哥哥做鬼脸,可哥哥不笑,哥哥生气了。

    小娃娃瘪瘪嘴想哭又不敢哭出声,要是被母神发现,他又不能和哥哥玩了。

    拿小胖爪子揉揉眼睛,小娃娃再次凑上前去怯怯地说:“对不起……”

    这次他总算弄对了方法,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抬头看他。

    小娃娃开心极了,他搂着男孩脖子使劲儿拥抱他,大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男孩脸红了,他觉得是自己小气了,明明他的弟弟还那么小。

    其实只要弟弟道歉,他就什么都不气了,虽然……不道歉他也不会气很久。

    可他确实有些开心,他拍拍伏在他肩膀上的小脑袋细声说:“没关系。”

    小娃娃摇摇头,放开男孩认真地说:“是凤凰错了,凤凰坏!凤凰欺负哥哥!”

    小娃娃咬着手指想想,忽地伸出细皮嫩肉的小手,眼神明亮地冲男孩露出讨好的笑容,“喏,给你打一下,哥哥不要生凤凰气了吧!”

    男孩破涕而笑,亲昵地揉揉弟弟脸,俯身亲在了小娃娃的白胖爪子上面。


    润玉还是板着张脸。

    ‘现在也太难讨好了吧!’旭凤不动声色地抱怨,怨怼地瞟了一眼自己手背虎口处血淋淋的清晰牙齿印,‘咬成这样了,气还不消么!’

    你原来明明很疼我的!

    旭凤叹了一口气,回过神认认真真地给润玉编辫子。

    是的,他放弃竖冠了,安心地把润玉两侧的发丝编好然后束成一股再用玉扣卡住,完美!

    头发梳好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4.

    小麻雀如往常一般落在了窗檐上。

    旭凤眼神落在别处,过了半晌才缓缓看向它,勾到一半的笑容努力半天还是化作一身怅然的叹息。

    旭凤冲雀鸟招了招手。

    小麻雀无辜地看看他,乖巧地向他挥翅飞来,挟着一颗泛着莹润光泽的幽蓝鲛珠。

    “还差一个小鱼仙倌的贴身之物!凤凰,想办法!”这是锦觅千方百计传来的话。

    ‘贴身之物?’旭凤嘴角有些抽搐,他一个囚犯去哪里弄润玉的贴身之物啊!

    索性锦觅他们还算靠谱,毕竟不是第一次偷润玉的人鱼泪,他们不敢如上次一般整串取来,而是拿带有润玉气息的‘贴身之物’偷梁换柱,总算换了一颗鲛珠。

    润玉应该还没察觉到,他的一串人鱼泪中,有一缕他披着人鱼泪皮的青丝。

    雀鸟衔着珠子吻上虚空中的结界,结界似是以为主人到来,悄无声息地乖乖隐去。

    如果设法毁去结界,润玉只怕会立即知晓,他们只能考虑骗骗结界。

    雀鸟惊喜地鸣叫徘徊,滑翔至旭凤肩膀,乖巧地蹭蹭旭凤脖子。

    “好孩子。”旭凤用指尖给鸟儿顺顺毛,“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好吗?”

    旭凤知晓,彦佑正等在南天门接应他,而锦觅鎏英还有叔父他们,怕也在花界魔界焦急等待着他。

    可他走不了了,旭凤摸摸颈上的缚神环,六界之内能挡润玉之人只有他自己。

    他现在护不住自己,逃去花界魔界又有什么用呢,早晚被抓回来。

    徒增耻辱。


    旭凤刚被润玉囚在璇玑宫的时候,濒死过一次。

    那时璇玑宫比现在还要严密,润玉连个窗户都没给他留,旭凤就拘在璇玑宫里,分不出白天黑夜不知晓是晴是雨。

    旭凤刚开始还故作悠然,后来就开始焦躁,他开始发脾气扔东西,慢慢地他开始逼自己睡觉,可润玉不愿意,他非逼旭凤看他和他说话。

    最后,即使润玉强硬地给他灌了各类天材地宝,旭凤还是快活不成了。

    岐黄医馆犹豫着和润玉说:“二殿下这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有病就治,开方子。”润玉木着脸,干巴巴地说。

    岐黄医馆愁的头发直掉,最后视死如归地开了个方子:

    阳光五钱,花香二两,清风鸟鸣各三斤,再加上六界新出的段子若干。

    润玉看了半天,嘀咕了一句:“需要么?”真麻烦。

    ‘不需要么!’岐黄医馆心底惊悚地哀嚎,‘这不是正常人都有的么?’

    最后的结局是,天帝陛下臭着脸给旭凤床边开了扇窗户。

    那里原本所值的昙花全被撅了去,换上了闻得到花香的丹桂和茉莉,还有看得出颜色的红枫和银杏。

    润玉还命鸟族定期使唤善鸣的鸟儿,去璇玑宫打打鸣。

    而他自己,习惯了抽时间面无表情给旭凤念些无关痛痒的……折子。

    不顾旭凤的百般抗议,润玉以他远超旁人的意志力坚持了下来。

    “吵死了。”

    “你好烦!”

    “求你别管我,让我死吧我乐意!”

    “够了润玉,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虚伪么!”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

    “换一本,太无聊了。”

    使再多心思有什么用!结果不还是我被你囚在方寸之地浑浑噩噩地熬日子?!旭凤把头蒙在被子里,不愿理他,润玉还在那自顾自地念折子。

    “润玉你真可怜。”旭凤故意刺他。

    润玉停顿了一下,又缓缓读下去。

    旭凤卸了一口气,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般闭嘴安静下来。

    不管旭凤多么不愿承认,他的病的确一天一天好起来,甚至……

    旭凤看着窗外的风景,静下心来听着外界的声响,分辨着,鸟鸣,还有某人的脚步声。

    甚至他开始期待润玉的到来。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在和人说话么?还是说有在发呆么?或者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可润玉没有来,一天两天,很久没来。

    旭凤把东西都砸了,然后在许久不见润玉的日子里,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放回原位,旭凤不顾反噬咬牙把东西修复得就和没有碎过一般。

    就在之后的某一天,润玉面色苍白地再次走进这幢牢笼,笼中的鸟儿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理他,自娱自乐看着窗外。

    一切安然无恙,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旭凤没问润玉去做了什么,润玉也没提。

    ‘如果再不走,我就要坏掉了。’旭凤想。

    因为曾经有那么个瞬间,甚至不是一瞬间的念头,而是在旭凤脑子里反复游走的一个想法。

    有那么几个该死的瞬间,旭凤想,其实他有润玉和那扇窗,就够了。

    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几度徘徊在旭凤心底甚至近乎夺去了旭凤的理智。

    像个深闺妇人一般,等着润玉的垂怜么?那我还是我么?

    说不定哪一天,润玉放下了,就永远都不回来了,可我甚至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打算来。

    到时候我就只剩扇窗子了。

    ‘人可以死,灵魂却不能坏掉了。’旭凤想,‘可能是我还不够爱你吧,我到底是没有爱你爱到只守着扇窗也甘愿的地步。’

    哥哥。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保持爱上你时的模样。

    虽然我早就不是了。


    旭凤在阳光下闭了闭眼睛,把留给锦觅的话交给雀鸟。

    “别担心我,我好得很!”旭凤想了半天,就给锦觅留了八个字。

    其实,润玉喜欢锦觅挺好,这样旭凤也不用担心他迁怒他们,没什么是锦觅的眼泪不能解决的,锦觅彦佑都会好好的。

    最后摸了摸雀鸟的绒毛,旭凤周身灵力升起,于重重火焰之中化成九天凤凰,伴着一声凤鸣挟着烈焰,像一颗天外而来的流星,带着披荆斩棘般的汹汹气势,穿越漫天云霞烟岚,扶摇直上。

    凤凰又怎么会殒落?它是要飞的。



5.

    这阵仗,使得守在南天门的锦觅和彦佑大惊失色。

    “他他他……他疯了么!”彦佑结结巴巴,“他法力回来了?”

    锦觅脸色骤然一白,也顾不得隐匿身形,追着那只云端之上已经看不分明的凤凰,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你!混蛋!旭凤你就是个混蛋!”

    锦觅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混账你!没良心!”

    她追不上了,她一直追不上。



6.

    旭凤在半空中就灵力一滞,神鸟凤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就摇摇欲坠地重重砸向了临渊台。

    被迫断了灵力,旭凤化为人形止不住闷哼一声,强硬地咽下喉间的血腥,他已经被反噬得浑身是血。

    旭凤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拖着满地猩红,向临渊台挪去。

    彦佑他们特意挑了,润玉去上清天听经的日子搞事,但旭凤还是不敢托大,毕竟润玉神通广大、神出鬼没、神经有毛病。

    等旭凤终于坐在临渊台边沿,他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放下。 

    到真正能死了,旭凤像是又不急了,他感受着临渊台下呼啸而过的岚风和仿若永不停息的雷声。

    很少有人知道,旭凤怕过雷声。


    “轰隆隆——”

    本来在荼姚身边安睡的小旭凤被吓得一个激灵,警惕地抬起脑袋,小身子抖了抖。

    荼姚无知无觉,还在处理着事务,她并不算是个很细心的母亲。

    “轰隆——”又是一道雷声。

    “呜……”小旭凤彻底醒了,呜咽着向母亲身边凑凑。

    “嗯?”荼姚这下感受到了,“旭儿?怎么了?”

    旭凤梗着脖子摇摇头,但手指还是不自觉攥紧荼姚的衣袖。

    荼姚狐疑地看看儿子,没多想又继续处理文书。

    “轰轰——”这次雷声尤其大。

    “呜哇!”及其惨烈的一嗓子。

    只听“啪”的一声,荼姚睁大眼睛转身看去,只见旭凤啪地变回小凤凰,扑腾着翅膀可劲儿把自己脑袋往荼姚广袖下塞。

    荼姚下意识地抬了抬胳膊,小凤凰可算找到了空隙,立即见缝插针地把自己整只凤都团在了母亲衣袖里,直到把自己全身肉肉都藏了起来。

    荼姚就看见儿子像是感觉自己安全了,小爪子也不扑腾了,像是认命地松了一口气,荼姚现在只能看见旭凤露在外面的小短尾巴了。

    “来人!”荼姚黑了脸,另一只衣袖也覆过去把小凤凰的尾巴尖遮住,这下旭凤全须全尾都露不出来了。

    荼姚抱着儿子吼人,暴躁地说:“雷公人呢!他发什么疯,好端端地打什么雷!”

    衣袖悄悄抖了抖,被荼姚抱紧。

    “让雷公有多远滚多远!”荼姚凶巴巴地说:“传本宫口谕,以后天界不许打雷。”

    “不打不打!”衣袖里瓮声瓮气。

    “以后天界都是晴天!”荼姚又叮嘱道。

    “晴天晴天!”小凤凰鹦鹉学舌。

    宫侍已经退下,荼姚眼底泛出笑意,低头凑在衣袖旁边,“打雷太讨厌了是不是?”

    “讨厌讨厌!”小凤凰气呼呼地。

    过了许久,荼姚感觉到衣袖动了动,低头就和脑袋上顶着袖子的小凤凰对上了双目。

    “母神,”小旭凤细声细气地小声说:“我安全了?”


    他小时候怎么会觉得荼姚是个温柔娴雅的女子呢?荼姚明明是万年如一日的凶神恶煞不讲道理。

    旭凤眼睛亮晶晶的,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衣襟有不大的拉扯感,旭凤一回头就看见魇兽咬着他的袖子死命拉着他。

    “好久不见啊,”旭凤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微微运起灵力屈指往魇兽额头上一弹,“润玉的小狗腿子!”

    小狗腿子被弹得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晃晃脑袋,还要再上前,却被旭凤一个法诀束缚在原地。

    听着魇兽冲他凄厉的啼鸣,旭凤有些无奈。

    “放心,”旭凤挠挠头叹气,“我没想着害他,也不会复仇了,我只是拿走我应得的。”

    我应得的自由。

    “你就告诉你的主人,”旭凤背对着魇兽,“我不恨他,我也不欠他,他也一样。”

    “缘来缘去终会散……哥,这辈子你过得不好,我过得也不好。你说来生啊,只愿有你没我。”旭凤回头冲魇兽笑出一口大白牙,其实是冲到时看这段记忆的润玉,“旭凤与君同愿。”


    雷声阵阵,待润玉赶到时,空空荡荡的临渊台只余雷声。





评论(55)

热度(1515)

  1. 共13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