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信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因为我喜欢你。

【旭润】不得安宁(八)

#‘上万年的单相思’未果之后,‘不爱了’的旭凤回到过去遇见太湖小鲤鱼,挣扎半天后被迫承认爱情还能再抢救一下的故事。

@七月向暖 小天使生日快乐!永远快乐!O(≧▽≦)O

#感谢 @羽毛子  @郁陵香  @漫藏 宝宝们打赏~



20.

    旭凤和润玉就这样,停留在了这个烟雨朦胧的无名小镇。

    清晨,旭凤还赖在榻上不动弹的时候,润玉就已经蹑手蹑脚地起身了。

    把窗子稍稍撑开些许,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面净脸洗漱完毕,润玉就出门了。

    不论是晴是雨,润玉都会带上一把竹伞。

    长长大街,熙攘人群,一排排四合小院方正井然,家家户户门窗直敞,院落里的衣架上晾晒着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布料衣裳,随风轻摆。

    小桥流水,白墙黛瓦。

    远处的群山上,亩亩良田葱绿油黄,阡陌整齐。

    润玉伴着晨露踩在厚厚的青石板路上,还不忘,小心地躲开一只只昂首阔步在路中央大摇大摆的水鸭子,穿过两条街,街那头每日都有一对采卖桑叶的老夫妻。

    每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晨,都是这么开始的。


    不久前,润玉在自家院子门口的老槐树根底,发现了两条被人丢弃的小蚕。

    “好端端地,你去垃圾堆里乱捡什么啊!”旭凤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离捧着小蚕的润玉怕是有两丈宽。

    润玉不明所以地瞅瞅举止怪异的旭凤,好声好气地反驳,“才没有捡垃圾!我只是碰巧看见了,而且它们也没有在垃圾堆,你看它们可干净了!”说罢忙上前几步,迫切地抬高小胳膊,急急凑上前去,给那凤凰看看。

    “别!别、别过来!”

    润玉甚至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旭凤就嗖地一下,蹿上了一旁九尺高的藤萝花架,卷起飞花草叶无数。

    润玉眨巴眨巴清黑的眸子,乖乖仰着脑袋看他,“凤——凰——”软软糯糯地拉长声线。

    纷繁玲珑的紫色花荫间挤出一个大脑袋,旭凤凤眼瞪得溜圆,额间还有几撮不安分的乱毛。

    “先说好!”旭凤语气忿忿,“要养你自己养,我是绝对不会管的!”

    “如果它胆敢靠近我一丈之内!”旭凤努力摆出讲道理家长的模样,却不知自己恍然就是个大声告状的小朋友,“我立马让你的虫子卷铺盖走人!”

    也不知道小家伙听清没有,因为在他明白过来旭凤同意的时候,就已然蹦跶蹦跶提溜开了,兴高采烈之余,还不忘护着举过头顶的两条小蚕。

    

    踩着清晨细碎的金色阳光,润玉带着满满一包包汁多嫩绿的新鲜桑叶归来,还顺手给旭凤带了一份小笼包。

    “早上好呀,年糕!”润玉元气满满得像只油光水滑的胖鸽子,眉睫温柔地冲着他的两只蚕宝宝咕咕咕,声音也像麦芽糖一样黏黏糊糊,甜到黏牙,“还有糯米也是,早上好!”

    男孩像模像样地把两边袖口整整齐齐地堆叠至手肘,有条不紊地处理蚕宝宝小窝里的污浊,还有隔夜的桑叶残余,然后清洗新鲜桑叶,再用干净棉布为桑叶拭去水珠,最后哼哧哼哧把它铺满小窝。

    一切收拾妥当,男孩心满意足地蹲在窝边,撑着小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吃得正欢的年糕糯米。

    看着被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蚕宝宝,润玉一脸骄傲,即使被旭凤讽刺“润玉阿妈”和他的“宝宝们”也毫不在意。

    旭凤不知,他自己每天捏捏润玉渐渐嘟起来的小脸,露出来的满足表情和润玉现在其实并无二致。




21.

    旭凤又在做梦了。

    梦里他没有坠入太湖,也没有遇见娇娇气气的小龙崽子,他惊慌失措地抱紧临渊台旁的汉白玉柱子。

    而与旭凤一柱之隔的,也不是可可爱爱的润玉小乖乖,却是火冒三丈脸色漆黑的润玉大魔王。

    整个场景荒诞不堪,极度崩坏。

    “你给我过来!”润玉静默着张脸,努力压抑心头的气急败坏,维持平日的风度翩翩,旁人怕还真会被他唬了去。

    “我不!”旭凤怎会如旁人一般被他糊弄,在他人眼底的风度翩翩,在旭凤眼里却是润玉此刻隐藏在平静之下,让他不寒而栗的暴怒。

    “我偏不!”旭凤心脏颤颤巍巍,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吼道:“我就不回去!”

    “你敢!”润玉震怒,一双桃花目气得圆滚滚,平素引以为豪的云淡风轻终是没能忍住,‘嘎吱’地裂开一道缝隙,他紧握赤霄的手指用力到指骨泛白。

    “你又凶你又凶!”旭凤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回过神来又气得跳脚,他立时后退一步,只一手抓着白玉柱子。

    旭凤离临渊台又近了一步,飒飒作响的岚风吹得他一身玄衣猎猎。

    润玉脸色须臾间变得煞白如纸,霎时慌了。

    他僵在原地不敢动,仓皇无措地呆在原地看向旭凤,空着的那只手苍白着,下意识地前伸做出挽留的动作。

    润玉一身天帝正装,手握赤霄神剑,威风凛凛,尊贵无比,可此时没来由地,他却像是一个穿着厚重铠甲坐在王座上的小孩子。

    慌张慌张、孤单孤单。

    猝不及防地,旭凤被润玉此时此刻的脆弱贯穿。

    旭凤深深地恐惧着,恐惧着润玉的一切,他恐惧的从来不是什么所谓伤痛,而是隐藏伤痛之下,屡教不改的心动。

    就像他每根骨头都清晰记得和润玉厮杀时,胸口来回振荡的剧痛和鼻翼挥散不去的血腥,但旭凤还是会一不小心就为润玉的一点点孤独而心痛。

    毕竟对于一只坠入情网的笨蛋凤凰而言,心爱之人挥剑时,决绝凛冽的目光都让他觉得动人,更何况是决绝背后那抑制不住的些许悲伤。


    旭凤也僵住了,他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不敢看,余光却不偏不倚全部漏向某人。

    润玉并未发现旭凤的扭捏,他眉目微垂,面上不显,眼帘却暴露了主人的不安,长睫簌簌犹如白蝶挥翅,支支吾吾地说:“……我不咬勺子了。”

    “什么?”旭凤懵圈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他哥被穷奇敲坏了脑子。

    “也不抢你的鱼吃了……”润玉眼巴巴地看向旭凤,期期艾艾着,巧舌如簧的天帝陛下言辞笨拙地想要留住,“以后你吃鱼我吃豆腐还不行么?”

    旭凤觉得无处不荒诞,完全没明白润玉一本正经地在承诺什么,可润玉就是很认真,认真到旭凤的心不自觉地骤缩痉挛。

    他艰涩地开口:“润玉……”

    “我以后也不会把你和蜗牛关在一起了!”润玉还在倔强地自顾自荒诞着,认认真真地保证道。

    旭凤寒毛直竖,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止不住顺着润玉的话一起,在荒诞中沉溺。

    他凤目睁大,难以置信道:“你居然把我和蜗牛关在一起么!”

    没想到你眉清目秀的,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旭凤……”润玉眼尾不可抑的那抹红意氤氤氲氲,桃花眼里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桃花雨,喉间呜呜咽咽地说:“你别走好不好?”

    旭凤……旭凤没辙了,他在原地纠结地跺来跺去,挣扎半天,还是没忍住往润玉的方向挪挪步子。

    可还没等他战胜心底的别扭,乖乖自己回到润玉身边,就被暴怒的天帝陛下一脚从临渊台踹回了殿内。

    旭凤摔了个灰头土脸,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润玉坐在他肚子上,面色肃杀地一口咬上他脖上嫩肉。

    “润玉!!!!”旭凤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也有样学样,一口啃在天帝白白净净的耳朵上。

    两人具是浑身一震,偏又都倔犟地不愿松嘴,疼得在地上纠缠成一团,打着抱着从这一边滚到另一边,滚来滚去。

    直到都精疲力尽,才乖乖双双松嘴,皆是大口喘气。

    “我、我要杀了你!”旭凤一身狼狈,脖子上滴滴答答地血珠滚落,一边喘息一边红着眼眶怒道。

    润玉发丝凌乱,衣襟外衫要掉不掉,亦是衣冠不整,既使这般,他还是死死抱着旭凤不放手,两人无论四肢、发丝还是衣袖都紧紧纠结缠绕,密不可分。

    润玉毫不在意旭凤色厉内荏的威胁,舔舔唇齿间的铁锈味,沉沉笑着,笑声是与往日冷肃内敛所不符的肆意轻妄。

    疯狂得让人不寒而栗,却让旭凤怒火中烧、头发直竖,旭凤刚要脱口而出的讽刺,被润玉骤然锁紧的胳膊给生生桎梏回去。

    旭凤被勒得脸颊涨红,没好气地揪住润玉背后的青丝,润玉痛得笑声一止,浑身一僵,不开心地一个法诀过去。

    此时恍若凡人的旭凤只觉得经脉像是瞬间被冻住,然后又马上恢复正常,他下意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听见润玉毫不掩饰地哼笑。

    毫不犹疑地,旭凤这次卯足劲儿地拉住润玉黑发又扯了一下,润玉这次像是真疼狠了,‘嘶’了一声脸都疼白了,旭凤无声地咧出八颗大白牙嘲笑他。

    润玉面无表情地由着旭凤笑,然后也不知动了什么手脚,旭凤全身经脉麻了一炷香。

    旭凤宁愿痛死,也不愿意如现在这般像是浑身有无数小蚂蚁在骨头里爬来爬去。

    麻完那瞬间,旭凤恶狠狠地瞪向润玉,便又是一炷香。

    “你干嘛!”旭凤快被气得背过气去,“我没要揪你了!润玉你耍赖皮耍赖皮!”

    旭凤麻到原地打滚,润玉偏要赖在他怀里,跟着他滚来滚去。

    润玉终是没忍住笑出声,语气恶劣地在他耳边得意洋洋道:“让你再穿黑色!你穿黑色丑死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




22.

    润玉带着小笼包从院中进来,就看见旭凤抱着被子坐在床边地板上,顶着一头乱七八糟,和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润玉看看东倒西歪、杂然无章的床榻,滴滴答答小跑过去,好奇问道:“凤凰,你是在床上打了多少滚啊?”

    旭凤幽幽地看向他不说话,润玉被他看得毛毛的,不自在地晃晃脑袋。

    看着歪着脑袋,一脸稚嫩懵懂的润玉,旭凤哀嚎一声,背过身子把被子从头到脚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不顾被子外面润玉不老实地在他头上一戳一戳,旭凤觉得自己脑子被穷奇敲坏了,才会做出这般荒诞诡异的梦。

    ‘莫名其妙!不知所谓!’旭凤愤愤不平。

    他全方位无死角地唾弃梦中的自己,居然会为了几条鱼就妥协了?居然会因为润玉几滴眼泪放弃将将到手的自由?

    ‘怕是疯了!’旭凤埋怨道,就活该掉进蜗牛窝里被吓到心脏骤停。

    但犹如饮鸩止渴般,旭凤不能自已地回味着梦中那个曾经拥有过、然后又失去了的紧紧拥抱,以及那宛如来自梦魇深处、自润玉唇齿喉间发出来的、磨牙吮血般的一声声——

    “旭凤”“旭凤”。


    “啊!”旭凤忍不住发泄似的大吼一声,他没注意到被子外面也有个声音随着他“啊”了一嗓子,他只垂头丧气地躲在被子蔫蔫地呢喃道:“要疯了……”

    被子外面又是跟着应和一句,“要疯了!”

    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如果润玉当真露出那种表情,梦外的自己会不会也和梦中的自己一般,心脏骤停到傻傻跳蜗牛窝。

    旭凤突然有些庆幸,他认识的润玉无论如何不会这般……柔柔弱弱?

    自己兄长自己知道,润玉外柔内刚,不会放任自己露出那种软弱的神情,即使真有软弱的刹那,润玉也会……忍住?藏起来?

    旭凤怔住,他缓缓屈膝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自己悄然缩成一团的心脏。

    “……混蛋。”旭凤也不知自己在说着谁。

    “混蛋!”被子外有个声音继续牙牙学语。

    “你骂谁呢!”旭凤本来脑子就一团浆糊,现下立时暴跳如雷,猛地掀开被子,大脑袋怼上去,咚咚敲着润玉脑袋,额头撞额头,“谁许你骂我哥了!”

     额头被敲得泛红,润玉自受伤以来就被旭凤当小王子宠,哪里挨过揍,委屈地瘪瘪嘴,握着小拳头忍了一会儿没忍住,立时“哇”地一声仰面哭出来。

    “混蛋呜!旭凤大混蛋!”小家伙眼泪汪汪的,还不忘冲上来手脚并用地狂敲旭凤脑袋。

    头疼地听着在耳边直炸的熊孩子哭声,旭凤深感润玉已经不是初见时哭起来两眼红红,像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安安静静的小乖乖了。

    打闹一阵后,屋子更乱了。

    看着同样额头红肿的旭凤老老实实地去收拾屋子,‘气急败坏’的润玉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凤凰打起精神就好了,他可不想旭凤再露出那种表情了——

    那种梦中惊醒,却无人可诉的表情。

    无限空茫的悲伤。




23.

    年糕和糯米来到润玉身边的第二个月,化作了蚕蛹,再也没能飞出来。

    润玉哭到哽咽,不像和旭凤打闹时的大声哭闹,他像是再次变成了那个背过身去的悲伤兔子。

    呜呜地小声流泪,湿润的大眼睛不停地浸出泪水,一边哭一边打着嗝,没过多久润玉就发起烧来。

    旭凤半强迫地给润玉喂了半碗米粥,小家伙就拒绝再吃。

    叹了口气,旭凤把全身无力的小不点从床上挖出来,穿好袜子、穿好鞋子,再把衣服头发理理好。

    抱着抽抽搭搭的润玉,旭凤再次来到了蚕蛹的小窝,小家伙哭得更大声了。

    旭凤把润玉放下,他呆呆看了窝里已经干扁下去的一白一黄两个蚕蛹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弯腰伸手把它们从窝里捧出来。

    “凤凰!”润玉甚至顾不得哭,惊呼一声,担忧地看向旭凤。

    旭凤真的很怕这些。

    但旭凤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只一脸肃穆地和润玉一起,亲手把年糕和糯米葬在了院中的空地中。

    “不哭了……”旭凤拍拍手上还沾着泥土和青草,拿出帕子给哭泣的润玉撸撸泛红的鼻尖,“怎么?你五百年的人生就是人生?他们五十天的人生就不是人生了吗?他们也是每天都用尽全力努力着,开心地过完了一生。”

    润玉低着脑袋,抽抽搭搭不说话。

    旭凤满目无奈,无限温柔地哄道:“思念之人身边即是归宿,即使肉体陨灭,灵魂也会回家的,等到来年春天,这里会再长出芽芽哦!”

    润玉哭得更大声了,哽咽却又清晰地唤道:“回家了,回家了!记得回家哦!”

    无形地,像是唤着缠绵在此处,不愿离去那两个小小魂灵。

    语尽,润玉终是忍不住哭着扑进旭凤怀里。

    “这般娇气……”旭凤搂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润玉背脊,宛如叹息地低低念道:“以后可怎么办呢?”

    这么害怕离别啊……

    男孩全心依赖地缩在自己的归处肆意哭泣,无知无觉。

    平静的四方小院,静静沉睡着两枚蚕蛹,几片大桑叶,和一颗来自花界的石榴种子。

    只待春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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